本文乃作者独家原创,未经允许请勿转载,图片来源于网络,如侵权请联系删除,谢谢!几乎任何一部小说都是由作者的叙述语言和作品中人物的语言(对话和独白)构成的。据有人统计,一部长篇小说中,叙述语言通常要占到全书语言的十分之九有余,而人物语言则往往不足十分之一。但是,这个悬殊的比例决不意味着人物语言在小说中就无足轻重;相反,它倒是揭示人物性格的重要手段。人物性格固然可以通过肖象刻画,行动描写等手段来揭示,但一段精彩的人物对话或独白,有时甚至可以成为某个人物的性格的鲜明标志。梁山泊忠义堂“替天行道”的旗帜《水浒》由最早的宋元话本中的故事雏形,到明代最后成书,大约经历了二百年的漫长岁月,这二百年,既是故事不断丰富、人物不断充实的过程,又是文学语言不断锤炼的过程。那些说书艺人们为了吸引更多的听众,跟自己的对手竞争,总是要将故事的语言千锤百炼,反复推敲,而对人物语言,尤其注意到力求口语化和富于传神性。这种既通俗又传神的人物语言,一经《水浒》作者最后的加工提炼,就产生了“如闻其声,如见其人”的艺术效果,所以,鲁迅先生曾称赞道:“《水浒传》和《红楼梦》的有些地方,是能使读者由说话看出人来的。“请客吃饭,本来是一种礼貌行为,它的语言本应当是最为“温良恭俭让”的。然而,《水浒》第六十二回中却有这样一段请客吃饭的有趣故事:鲁迅先生像被诱上梁山的卢俊义在梁山上呆了一个多月,决定要回大名府家中去了,宋江为他设筵饯行之后,众头领又要为他设筵。卢俊义再三谢绝,众头领都道:“俺哥再敬员外十分,俺等众人当敬员外十二分!偏我哥哥筵席便吃,砖儿何厚,瓦儿何薄!“这番话虽然有些赌气、不满的成分,但毕竟还不失热情留筵的礼数。其中唯独有一位头领留筵留得特别,他见卢俊义不肯应邀,就大叫起来:“我含着一条性命,直往北京请得你来,却不吃我弟兄们筵席!我和你眉尾相结,性命相扑!“不肯吃饭,就要用拳头逼着吃,甚至要拼命,在最讲究礼貌的场合竞说出了最没有礼貌的语言。试问,这位好汉是谁呢?听其言便知其人,他只能是“黑旋风”李逵。在梁山众头领中,只有直率而又粗鲁的李莲才会用这种方式请客,说出这种不合礼数的语言。卢俊义被诱上梁山对比,是区外不同性格的有效手段,而人物语言的对比,则能使不同性格区分得格外鲜明。林冲的妻子被高衙内调戏,鲁智深赶来打不平。林冲道:“原来是本官高太尉的街内,不认得荆妇。林冲本待要痛打那厮一顿,太尉面上须不好看。自古道:不怕官,只怕管,林冲不合吃着他的请受,权且让他这一次。”鲁智深却道:“你却怕他本官太尉,洒家怕他甚鸟!俺若撞见那撮鸟时,且教他吃洒家三百禅杖了去。”一个是身受其害的当事人,一个是路见不平的旁观者;当事人偏愿“让”,旁观者却要“打“。前者甘受屈辱,事事忍让;后者为人侠义,性情刚烈,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通过这番人物对话,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照。鲁智深圆寂,林冲心伤类比,则是《水浒》区分同类型性格不同个性的重要手段;这种类比,常常是通过人物语言的比较完成的。如李逵、武松、鲁智深三人,都属于“阳刚型”的人物,都是性情刚烈、嫉恶如仇的好汉,都是具有强烈反抗精神的头领。在招安问题上,他们也持有相同的观点。但是,我们又分明看到他们各有各的个性,绝不会把他们混淆。请看第七十一回中的这段人物对话:“正唱到’望天王降诏早招安‘,只见武松叫道:’今日也要招安,明日也要招安去,冷了弟兄们的心!‘黑旋风便睁圆怪眼,大叫道:’招安,招安!招甚鸟安!‘只一脚,把桌子踢起,撅做粉碎。鲁智深便道:“只今满朝文武,俱是奸邪,紫蔽圣聪;就比俺的直极染做皂了,洗杀怎得干净。招安不济事!便拜辞了,明日一个个各去寻趁罢。’”李逵这是一段用类比手法展开的人物对话。在这番对话中,我们看到武松的性格虽然刚烈,但毕竟刚烈得尚能自制,他主要是用冷言冷语的牢猛来反对接受朝廷招安。而李逵的刚烈性格却好比一个地雷,一枚炸弹,一触就要猛烈地爆炸,他简直激动得无法用充足的理由、唯有用愤怒的设骂来反对接受朝廷招安。鲁智深的刚烈性格,则和他对朝廷冷静的观察、清醒的认识联系在一起。他把朝廷看穿、看透了,也把梁山的前途看冷了,因此主张不如散伙。他是刚烈之中有痛苦,热中有冷的人物,他的刚烈性格中包藏着更多的悲剧色彩。一个是刚烈而能自制,一个是刚烈得随时可能爆炸,一个是刚烈之中有痛苦和冷漠,正是在这番类比式的人物对话中,我们区别了武松、李逵、鲁智深这三个同类型人物的不同个性。武松《水浒》中的人物语言,通常以凝练见长,往往是寥寥数语,甚至一句话就能起到传神的作用。第三回中鲁达在史进陪同下,遇见史进的师父李忠正在卖艺,鲁达为邀请李忠一道去酒楼,就哄走了围观的群众,搅了李忠的生意。这时,作者仅用“(李忠)只得陪笑道:“好急性的人。”一句人物语言,就点出了李忠在弱、忠厚的性格和对鲁达敢怒而不敢言的复杂心情。然而,为了强化人物,加深读者对人物的印象,作者有时也不吝笔墨地铺陈人物语言,如写武松临行前叮嘱潘金莲在家安分守己,照料好武大;潘金莲又恼又羞,只好指桑骂槐地把一腔怒气出在武大身上,指着武大便骂道——鲁达邀李忠喝酒“你这个腌臜混沌,有甚么盲语在外人处,说来欺负老娘!我是一个不带头巾男子汉,叮叮当当响的婆娘,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的马,人面上行的人!不是那等捌不出的鳖老婆!自从嫁了武大,真个蝼蚁也不敢入屋里来,有甚么篱笆不牢,大儿钻得入来?你胡言乱语,一句句都要下落,丢下砖头瓦儿,一个也要着地。”这一长串话,犹如山石滚坡,势不可挡。表面上是骂武大,其实句句是骂给武松听;似乎是心地光明磊落,实则是在竭力掩饰内心中的邪念。以攻为守,反弱逞强,这就活画出了这个伶牙俐齿、性格泼辣、作风不正的潘金莲的典型形象。潘金莲言为心声。《水浒》的人物语言之所以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正是因为这些出自不同性格的人物语言,把读者带进了不同人物的心灵王国,洞察到了他们心中的奥秘,从而为我们揭示了各各不同的活的灵魂。
转载请注明:http://www.dabianshijin.com/dbsjqy/1424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