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旧时水灾
作者乐天翁
近日群友们就上世纪六三年特大洪水开展忆谈。我做为那次洪水的历经人,使原本就挥之不去的记忆沉渣泛起,那时景像重现眼前,犹如昨日,进而浮想连篇,忆思重重。
曾有历史学家总结,说是人类的发展史其实就是一部战争史与人类与大自然做斗争的斗争史。仔细想来确实如此,据个人有限的史学知识得知,就我国古代历朝政权的更迭替代,除少数朝代属和平演变外,多数历史上的帝王多以连年争战血腥刀兵而夺取权位。其间百姓是最大受害者和亡命者,除此之外远古时期的人类经常面临的还是大自然中不可抗拒的水灾。从我国上古时期流传至今的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典故,到圣经所说乘诺亚方舟的诺亚全家八口随舟于水中漂流四十多天,后来通过放出鸽子叼回橄榄枝才知道大地上已露出陆地,后来得以生还。上述两例尽管为传说,但可以推敲出自古至今洪水之灾是人类的天敌,那时处于宇宙洪荒的人类在大自然面前更显无能为力,为此古来被洪水吞噬而亡的人不亚于战争中死去的人的数量,后来的人们为求生存在与洪水做斗争中积累了很多宝贵经验,历代帝王也为发展经济有利于封建统治想方设法治理水患,但其社会制度及组织体系所决定都收效甚微,从古时到近代各地水灾时有发生,听老人们说我镇民国二十八年(如没算错是公元一九三九年,老人们紀年都按民国说)闹大水,因当时无人组织抗洪,导致洪水进村。我祖居的尹家胡同内就撑船而行,(是小型的船,也叫小帮摇,)村内房屋倒塌,人无住所。当时人们的生活情况可想而知,延南河套大堤南行顺子牙河还延伸几百里之远,在洪水高峰期多数地区尽管防护得力,在特大洪水面前安然无恙,但有的地段就因地形地貌或其他原因,因造成决口给国家和人民带来不可弥补的重大损失。上世纪五六年我王口地区的洪灾据说是因姚马渡决口而造成的(此地距我镇约五十华里),那次水灾也是发生在夏秋之交之际,满洼庄稼还没成熟,人们的血汗付之一水,其水位到村前庄坡就没再涨,那时农村生产体制为互助组,实际上是几家农民个体单干户的合作互助的小农经济。当时政府大力号召人们开展生产自救,并帮助大家积极想办法解决困难,人们也总算度了灾年。
对党和政府及广大人民考验最大最严峻的当属一九六三年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了。说来也怪,那年上半年实属风调雨顺,庄稼长势格外之好,农历六月底,豆子长得多半人高,高粮也在晒粉米(庄家人的说法,也就是高粮的籽粒开始灌浆),玉米有的可煮着吃了,再有半月二十天便都基本成熟了。这时就有小道消息和传言,说是要分洪,当时人们有的相信有的说是胡说。一两天队长都到大队开会去了(大队相当于现在村委会),开会回来说今后不安排地里的活了,要人们做好抢收半熟不熟的庄稼的准备。国家从全局战略部署分洪,重点保护我国南北大动脉津浦铁路和大工业城市天津。现在回想起来虽说即将到嘴的粮食眼睁着就被洪水淹没,但那时人们却没有多少怨言,可能也是对党和政府的信任吧。我所在的和平庄第四队就有两只小帮摇,(由于我地区经常闹水的原因,各村基本上都有几只小船)经过简单修理就可用。没过两三天水真的就来了,没经过闹水的人可能以为水是一下子就来到的,其实不然,开始就像浇麦地一样,水流细微缓慢,流到低处才发处哗哗的声音。水是慢慢一点一点往上长的,因水毕竟是从几百里远的地方流过来的。水虽流得缓,但流淌到我王口地区周围这远方来客就须停留很长时间了,其主要原因我地区属于低洼地带,下游通海排水河流如独流减河及天津海河因水位的原因一时排不出,就形成长期积水的同时还慢慢上涨,抢收庄稼小船就派上用场,但是不会撑船的用篙撑船光打转,不往前行。民主庄传统副业是熬硝,把淋硝的大木槽也用上了(形状为长方形),更多的还是大笸箩,里面有抢收的庄稼,人在水里推着,水面上东一个西一个漂漂荡荡尽是笸箩了。开始抢收时各村抢收各村的,各队抢收各队的,无论离村多远也去抢收,谁也不抢收别村别队的。后来随水位的猛涨,各村各队都抢收不过来,因依靠小船的装载量是很有限的,后来就乱套了,所有抢收者也不管哪村哪队的,只要能抢则抢,因不抢也会被水淹没。那次我队几个人在团结庄地界正索高粮穗,突然远处传来枪声,原来团结庄的保卫来了(自解放后各村都有民兵,也有真枪实弹,那时人们把看青的称为保卫),当时我在另一只船上,那只船上有一我队最老实的人,素来胆小怕事,听到枪声马上大便失禁,当即蹲在船头就解了起来(尽管此人已故去,在此还是不提名为好),这时我们两只船马上急撑船落荒而逃。别看都忙着抢收实际都是不成熟的青粒,晒干也磨不出面来,只是如不收看着怪可惜罢了。两三天后水至庄坡,站在村头环顾四周,极限之内能看到的南、北万营都处于一片汪洋之中成为孤岛,王口也成为一孤岛只不过大些罢了。
水不停地慢慢上涨,人们面临的当务之急就是防止大水进村保住自家的几间土房了。从各机关临时抽调的干部协助打护村埝,全村青壮男人都积极参加。我队就在队房统一本队参加打护村埝的人们做饭,为全粉面的馒头,也可领回家。取土就从村内闲置的破房框子或高地挖取,也不管属张家李家,在那大水围门的紧要关头,都明白一个道理,即保村就是保家,村保不住家也就没了。几天后,上级有关部门就派来人民子弟兵援助,人们传言说军种是海军陆战队,听口音战士们大多是东北人,都是墩实的个头,上身穿蓝条半袖背心,下穿小褲衩,肩扛装土的草袋,来来往往都一路小跑,汗流浃背。由于解放军的到来,加快了打护村埝的速度,几天功夫围村边宽约两米多、高近两米的护村埝就打好了,再增高就看水位是否再增灵活掌握了。
护村埝基本打好后,因无事可做,好打鱼摸虾的人就有事可干了。水位高的时候很少能看到鱼,那年小虾却特别多,在风平浪静的时候,成群接队的小虾游荡于埝边,人们就用冷布做的小网在埝边守株待兔,逮上二、三斤是很容易的。逮多了就送人,有个别人家就糟虾酱,因卖也不值钱。但是更多的日子还是护埝保村,可能是气象原理吧,越是闹水的时候雨就越勤,阴天刮风下雨是经常的,因天气的不确定因素,上级边指导护村工作边动员人们临时迁往外地避水,我王口地区转移目的地是宁河县,当时是动员性的,不是强制。(有少部分人去了)在那非常时期,每家都有自己的故事,那天中午下着雨,我在队里领了几个馒头回家,进屋后看到老娘坐在锅台上搂着老妹妹抽泣,原来老娘刚串门回来,听几个无知的老妇人说是上级带着老百姓去前线挡炮口,老娘素来胆小,也爱听别人的胡说八道,信以为真回家就哭起来了。我听后乐了,边吃馒头边给老娘解释,但巧言难劝糊涂人,我看老娘可笑老娘看我可气,我笑老娘听吗信吗,老娘气我紧要关头还吃得下馒头,(事后老娘也这样承认)空穴来风的编造也没传开就过去了。那天晚上风雨交加,村外烟波浩渺,白浪涛涛,村边惊涛拍岸,水情危急。人们谁也不敢睡觉,我家挨护村埝不过几十米,家里要我把一面口袋麦子扛到姥姥家去,姥家在现在邮局对过,家里觉得那里地形高些,以备护村埝开了有饭吃。我扛着麦子走到现四季青饭店前就遇到两个公社干部往西走,看样子是到下边督查护村的。他们当即把我拦住,叫开那时生产資料部的门,是我村刘汝金值班,他在資料部工作,要我把麦子暂放那里回村护险。反正麦子也没不了,我放在那里就回去了。雨不停的下着,西南风刮着,护村埝上人来人往,哪个人在家待着也不踏实。一会儿过来两个人,身上都被雨淋湿了,其中有我村书记王士友,另一个人是驻村指导抗洪的工作组成员,他们是在巡查护村埝。延埝走到一家院前,(当时部分村边人家墙头都倒了)看到他家院内躺放的大门,那工作组为临时抢险要其主人把门放在靠水的埝边挡浪,但他不知其人是有名吝啬而一根筋的人,更不识时务,嘴里叨唸着表示不同意。当时我就在跟前,那工作組便操着武清一带口音对王士友说:“书记,捆他!捆他!”当时的水势是那样严峻,关键时刻不采取严厉措施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他怕动真的加上王士友劝说也就同意了。(此人也早已故去,还是不提名为好)那天晚上人们都度过了一个忐忑不安的不眠之夜,所幸的是有惊无险平安过去了。
无论那时和现在回想起来,如护村埝开了,受害者首当其冲的就是妇幼老人、病人等弱势群体,护村埝开后水位再升后果不可想象。好在高水位大约持续近一月,就慢慢回降了,人们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八月十五以后就有带篷的外地帆船运来山芋、菱角等外地农副产品,船停靠在我村村南販卖。我村传统副业为打箔,也有外地治鱼之人来我地买箔,各种商品得以流通交换。人们度过了非常时期,当地政府指导各村生产自救,政府予以经济救助,那时人们分的夏粮只能用到秋季,国家统筹供应粮食,基本上每隔一两月就发赈济救济困难户,包括救济粮救济款,为了人们搞好副业还发放贷款,人们的生产生活秩序纳入正常。多少年来织蓆为我王口地区的传统副业,其最大特点就是须用本钱少,产品多与少就地可卖,本利回收快,这是其他副业无法相比的,在灾年更是人们赖以生存的主要副业,因此只要把水灾高危时期度过,再有政府的帮助,每家每户都能解决温饱。现在回忆那时虽然人们生活无法与今相比,但是社会治安是历代少有的,即使是在人心惶惶的洪水高峰期,市面无论公家商店还是私人交易,市场井然有序,大小刑事案件少有发生。水情稳定后,为确保人民身体健康,国家发放用水消毒药剂,宣传保健知识,因此当时人们灾后是在无忧无虑中度过的。到一九六四年春,国家从外地调拨大量织蓆原料芦苇,是河运调运来的,按生产队派活安排我去卸苇。装苇的船多为大对艚,(为河运最大的船)临时的苇堆在河边东岸遍地,极大方便了人们的副业生产。
鉴于六三年特大洪水给广大人民及国家经济建设带来的巨大損失,毛主席于一九六三年十一月十七日发出“一定要根治海河”的伟大号召,各级政府和广大人民积极响应。我王口地区于六四年春季开始修复西岳庄村北大堤,由当时公社武装部长郝德友带工领导,(郝为台头人,那时总带手枪)我也为民工曾吃住于西岳庄。由于六三年洪水为保卫天津安全而分洪,后来王口人们去天津郊区推苇,市里参加独流减河防汛的工人们听说是灾区来的,都很热情,说灾区人民为他们付出很大代价,纷纷让吃让喝,其情景也为感人。六四年春季天津市河北梆子小百花剧团专来王口慰问复堤民工,在当时的交易场搭戏台,因观众较多民工们轮流看戏,演出多为折子戏,至今记得有一场《辕门斩子》,演员及文武场都是十几岁的男女儿童,演艺水平相当过硬,演出中观众掌声不断,至今难忘。
今日追忆六三年洪水大灾,至今几十年过去了,个人感受颇深,充分认识到大自然之灾难古今中外都有所遇,有时是难以抗拒的,救灾减灾就相当重要了。通过个人所历,只有在共产党的正确领导下,优越的社会主义制度和具有高度觉悟的人民,才能战胜一切困难,最大幅度的减少灾害造成的損失。因此我们的中国共产党不愧为伟大的党,我们具有优良传统的人民,不愧为伟大的人民。
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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