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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仓小说墓园里的春天第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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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园里的春天(片段)

作者

陈仓(陕西丹凤)

陈仓,上世纪七十年代生,陕西省丹凤县人,目前定居于上海。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参加诗刊社第二十八届青春诗会。鲁迅文学院第二十七届高研班学员。

一九九四年开始诗歌创作,中间停止写作八年,二〇一二年起兼写小说。著有诗集《流浪无罪》《诗上海》《艾的门》等。曾为大型图片集《传世博》配诗八十首,有六十首诗歌入选《新海派诗选》、六十首诗歌入选《同济大学通识教育教材·诗歌读本·陈仓卷》、四十首诗歌入选《商洛诗八家》。二〇一五年由红旗出版社推出八本“陈仓进城”系列小说集,其中中篇小说《女儿进城》被改编成电影,《父亲进城》被翻译到国外。

曾获第三届中国星星诗歌大赛二等奖、第三届中国红高粱诗歌奖、第四届人民文学“美丽中国”游记大赛二等奖、第二届广州文艺都市小说双年奖、《小说选刊》(二〇一四-二〇一五)双年奖等。诗歌《遛狗》《我们不敢放枪》《大货车》《工地小憩》等十多首作品、数十次入选各类年度选本,小说、散文均多次入选中国作协创研部等编选的各种年度选本。

近年发表作品情况:

《父亲进城》·中篇·花城·.6

《我想去西安》·中篇·花城·.3

《女儿进城》·中篇·广州文艺·.6

《父亲的晚年生活》·中篇·文学界·.11

《上海不是滩》·中篇·江南·.6

《羊知音》·中篇·创作与评论·.1

《兔子皮》·中篇·上海文学·.5

《上海十日谈》·中篇·清明·.3

《空麻雀》中篇·花城·.4

《父亲的棺材树》·中篇·江南·.4

《美丽而亡》·中篇·延河·.10

《背着灵魂去逛街》·中篇·广州文艺·.12

《麦子进城》·中篇·长江文艺·.12

《木马记》·中篇.钟山·.3

《猪的眼泪》·中篇·小说月报(原创版).4

《墓园里的春天》·中篇·江南·.5

《天鹅是个湖》·中篇·伶仃洋·.春季号

《从前有座庙》·中篇·时代文学·.1

《喜鹊回到屋顶上》·中篇·清明·.3

《如果没有鬼》·中篇·芙蓉·.5

《地下三尺》·中篇·人民文学·.11

《墓园里的春天》片段

陈仓/著

我漂泊的一生

可能需要两个坟墓

一个要用故乡的黄土掩埋我的影子

一个要用他乡的火焰焚化我的肉体

我在此立下一份遗嘱——在我死后

仅剩下一把骨头与几朵白云的时候

请不要让我自己和自己分开

在那块麦地里小河边

为我的肉体与灵魂再安排一次重逢

让它们相互拥抱一下

相互渗透一下

我这世上最弱小的一根杂草

怎么经得起凌厉的风

撑得起两个碑

……

……

陈元斜挎着一个包袱,先是搭乘了一辆公交车,又转乘了地铁一号线。本想着赶单位的通勤班车,但是一时找不到班车的停靠点,于是陈元干脆回了家,骑上了自己的电动车,然后呼呼噜噜地向青浦赶去。

春末夏初,老天爷像坐过山车一般,玩得十分过瘾,前几天都冲到三十摄氏度高温了,这时一下子又降到了十多摄氏度,野外虽然已是花开花落,但是风一下子寒冷了起来。陈元骑着电动车,顺着沪青平公路,风尘仆仆地朝着长寿园跑去。陈元开始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不就背着一个人的骨灰吗?比起背着一个死人轻松多了。走着走着,随着离喧闹的城市越来越远,加上耳边刮着呼呼的晨风,陈元就有些悲催了。

他首先想到了还在陕西塔尔坪的老父亲,他已经年近八十岁了,但是依然孤独地一个人住在那个小山村里。上次回家的时候,父亲把陈元拉到了阁楼上,说我给你看样东西吧。陈元在阁楼上,看到一副漆得油光发亮的棺材,一套黑色的寿衣,一些麻纸和香烛,还有一缸刚酿的柿子酒。陈元明白,这全是给死人的时候用的,给一个人下葬的东西一应齐全了。陈元问,预备这些给哪个呀。父亲说,还能给哪个呢,给我自己预备的,哪天一口气上不来的时候,你们儿女离得远,哪有工夫预备这些呀,我活着的时候就全弄停当了,只等你们回来把我埋掉就行了。就是那次,陈元有了深深的自责,大伯死了他没有回家奔丧,叔叔死了他也没有回家奔丧,基本都是忙着工作和糊口。有一次回家,时间稍微空闲了点,想去看看一直很疼自己的舅舅。父亲才告诉陈元,舅舅已经死了好多年了,临死的时候还问到过陈元的情况,问陈元现在在哪里,在外边混得怎么样了,这孩子从小死了娘,你们多关心一下吧。当然舅舅还问到了一杆枪,是陈元考上学的时候,舅舅送陈元的一件礼物。这么多年,在亲人一个个离开的时候,别说守在床前聆听几句嘱托,连给他们送葬的机会也没有啊。陈元当时就想,亲人们几乎死得差不多了,仅剩下一个姨娘,一个姑姑,她们去世的时候,肯定不会通知陈元的,所以这辈子恐怕只会为父亲一个人送葬了。

但是谁会想到,自己却为一个几乎无关的人送葬,而且成了唯一一个送葬的人,他不明白这是自己讲义气呢,还是这个社会变得更加冷漠了。陈元想着想着,就特别想唱歌,想唱孝歌。在陕西老家送葬的时候都会唱孝歌的,陈元从儿时不但会唱孝歌,还会编孝歌的词儿。陈元于是放开嗓子唱了起来:

管我是亲还是疏

人死还要人来埋

人死灯灭还有魂

哪家门上挂无牌

人在世上千般好

不如路边一棵草

草死叶落根还在

但愿人去得转来

陈元声音沙哑,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好在当时风大,又在郊外的大马路上,所以声音被风吹散了,没有惊吓到什么人。骑到一处十字路口时,电动车颤抖了一阵子,就熄火了。陈元明白,恐怕电耗光了。自己过去从来没有骑过这么远的路程,所以也就把这档子事给忽视了。正处于荒无人烟的地方,陈元下了车,推行了一阵子,实在是太吃力了,于是拐入了另一条小路。走了不远,就遇到了一个小镇,小镇背后有一座小山,山上绿意盎然,有一群白鹭在山腰上盘旋,山顶有一座红房子耸立着。上海是没有山的,所以这个小土包应该就是佘山了,山顶上那个红房子就是圣母大教堂。

在山脚下的小巷子里,陈元找到了一个修理铺,花了五块钱给电动车充电。正好有一段空闲时间,于是陈元很想去佘山溜达一下。在上海这么多年了,还从没有来这里逛过。一是自己在山里长大的,对这座小山是不屑一顾的;二是在报社的时候,真是太忙了太累了,根本没有时间与兴致来游玩。陈元觉得人生很有趣,他恐怕有一百个一千个来这里的理由,但是却没有想到其中的一个原因,竟然是为了送葬。

这样一想,陈元稍微开心了一点,也算是有得有失吧。

陈元背着包袱似的,顺着一条林荫小路上了山。上到半山腰的时候,发现这里是一片片密密麻麻的竹林,竹笋早就钻出了地面,长到一人多高了,竹林中间夹杂着几棵绿树,各色无名的野花开满了山坡,景色确实美妙极了,而且安静极了。陈元偏离了正道,走入旁边一条小道,更是觉得清幽无比。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偶尔还有一群白鹭在竹林上边跳跃,丝毫也感觉不到人的存在。

陈元找到一块石头坐了下来,这时一低头,突然发现屁股下边是一块墓碑,准确地说其实只是一块石板,上边用油漆写着几行小字。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只能看到“谁谁谁之墓”和“谁谁谁敬立”的字样。坐在墓上,等于坐在死人的头上,这是对逝者天大的不敬。什么地方都可以坐,怎么可以坐在人家的墓上呢?

陈元一下子感慨起来,这真是埋人的好地方,不但有一方好风水,而且又不要钱。上海的墓地是很贵的,陈元当记者的时候,采访过一个新闻,有个人买不起墓地,就把自己的母亲埋在了小区的绿化带里。若是他把母亲的骨灰撒在绿化带里,也许就没有人晓得了。因为骨灰对于泥巴而言,真是太渺小了,仅仅算是一小把肥料而已。但是他在绿化带的香樟树下挖了一个大坑,把母亲的骨灰盒全部埋了进去,还在香樟树上刻了一行“母亲大人之墓”的小字,这下就暴露了,引起了居民们的强烈反对,只能把坟给迁走了。

陈元突然之间,想起自己只顾着出门,竟然忘记带钱了。没有钱,拿什么给胡总编买墓呢?

陈元取下包袱,把外衣打开,把骨灰盒放在一棵大树下,然后绕着大树转起了圈子。陈元一边转一边说,胡总编啊,我不是你儿子,也不是你兄弟,甚至你还炒了我的鱿鱼,为什么最后是我来埋你呢?陈元说,胡总编啊,你生前有没有想过,自己会埋在什么地方?肯定没有想过吧,那我替你想一想吧。陈元说,胡总编啊,你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上海之根,是上海唯一的一座山,风水肯定差不了,而且这里不要钱啊,老实说吧,我把自己的存款全部取出来,不见得能在长寿园里安葬得了你。

陈元说,我把你埋在这里吧,反正你也无后了,埋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埋在这里还有一个好处,有麻雀与白鹭天天给你上坟唱歌呢。

一只小麻雀从枝头跳了下来,落在了骨灰盒上边,轻轻地啄着斑驳的一层阳光。

陈元说,这是不是算你答应了?那好吧,我就把你埋在这里吧。

陈元折了一根树枝,开始在一棵大树下挖坑。大树下边盘根错节,根本不是那么容易挖下去的,陈元于是另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建墓。陈元的老家当年是挖坟的,现在已经改成建墓了。坟与墓的差别,一个在地下,一个在地上;坟需要向地下挖,而墓呢,只需要用青砖石头向上边堆,显得更加气派一些。陈元从四周开始找石头,这山上花花草草的十分茂盛,唯一缺少的就是石头,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块像样的石头。陈元有些好奇,人家那块墓碑又从何而来呢?难不成从山下运来的吗?陈元再凑过去仔细一看,发现那块墓碑上除了有两行小字之外,还画了一个图案,应该是逝者的肖像。这一次,陈元总算看清了,那个肖像不是半身的,也不是一个大头的,而是一个全身的。这个逝者,原来不但有鼻子,有眼睛,竟然有四条腿和一条尾巴。所以这里埋着的,不是仙逝的人,而是一只宠物狗。

陈元早就听说了,上海人爱养宠物,宠物活着时,起着人的名字,比如钱多多呀,比如富满门呀,与主人一起入餐厅,住酒店,吃山珍海味,死了后同样享受着人能享受的一切,最突出的就是立碑了。当陈元发现这是一个宠物狗的墓地时,就十分气愤,上前踢了一脚。心想,胡总编再怎么与自己毫不相干,我也不能把他埋在这里,与一只畜生为伍啊,这不是对胡总编亡灵的羞辱吗?

半个小时过去了,太阳已经升到天空了,自己的电动车应该充好电了,陈元再用衣服把骨灰盒包了起来,挎上这个包袱就下山了。下山之前,陈元还爬上了山顶。山顶上圣母大教堂的祷告已经结束了,大门也关闭了。陈元取下包袱,捧在手中,顺着大教堂四周,一边念叨着胡总编胡中华的名字,一边绕着教堂绕了二九一十八圈。就算是对亡灵的超度吧。

……

……

陈元与老高就照着交待去了,临出门时,经理又补充了一句,要先把碑文写下来啊。于是陈元与老高办完了所有的手续,先去了“墓碑预订处”,开始起草碑文。逝者的名字与生卒年月是清楚的,只是落款处写谁的名字,让陈元与老高颇为犯难。

按理是要雕刻上立碑之人的名字的,但是立碑之人是陈元与老高,确切地说钱是陈元出的,应该雕刻上陈元的名字,但是陈元与他非亲非故,无端地被雕刻上了一个人的墓碑,那是不是显得有些滑稽呢?老高提议,就雕刻你陈元的名字。陈元却说,若是雕刻我的名字,称呼是什么呢?难道要写上“同事陈元敬立”?老高说,称呼就免了,可以让人想象去,这样还更有吸引力。

陈元说,你以为是做新闻,要惹人眼球啊,我看就雕刻上报社的名字,胡总编是为报社员工而死的,报社给他立个碑,也是合情合理的。老高反对说,这个碑,又不是烈士纪念碑,哪能写单位的名字呢,算了,还是空着吧,刻字是按字数收费的,空着还可以省几百块钱呢。陈元思考了半天,最后拍板说,空着也不好,让人一看就是无后之人,我看报纸上发文章的时候,不晓得作者的统统署名为“轶名”,那我们就写上“轶名敬立”吧。

老高说,这和空白还不是一样的?前边再加两个字的称呼吧。陈元说,加什么?老高说,加“儿子”两个字怎么样?陈元说,加“儿子”好像有点疯刺人家胡总编,我看加“妻子”两个字比较有意思。

最后敲定下来的落款就成了“妻子轶名敬立”。两个人看着这个碑文,越想越有味道,“轶名”既像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又有点“遗落人间的妻子”的意思。胡总编生前最羞于启齿的,不就是一直没有娶个老婆吗?这也算是替他把丑给遮了。

下午五时,太阳已经西斜了,气温又无端地涨上来了,再次显得有些闷热而毒辣。碑已经雕刻好了,坑已经挖好了,万事具备了,只等着工人来帮忙落葬了。这时,老高接了一个电话,说是老婆打来的,又大便失禁了,等着他回去给擦洗呢。老高挂了电话,一脸忧愁地说,别管她,先埋人吧。但是电话一个接着一个,老高再次接了,竟然是邻居家的大妈打来的。大妈说,你怎么还在外边吗?老高说,是啊,在青浦呢。

大妈说,你果真在青浦和女人约会?我还以为你老婆瞎猜忌的呢。老高说,我是在约会,不过不是女人,而是与一个死人,马上就落葬了。大妈呀,你先帮个忙照顾一下,我马上就回来。大妈在另一边大呼小叫起来说,哎呀,不得了了,你老婆恐怕把舌头咬断了,满嘴流血啊。

老高一下子脸色铁青,挂掉电话后对陈元说,本想与你一起把胡总编好好送走的,我再不回去的话,老婆恐怕就没命了。老高从身上掏出一张纸条,递给陈元说,这是我准备的,是圣经里的话,本来准备念一念的,现在就交给你吧。

夕阳开始西下,几名工人带着铁锨,来到这片空旷的草坪。工人问,你没有带锡纸什么的吗?陈元说,我不懂啊,还需要什么,我现在去买吧。工人说,死者生前爱抽烟的话,是要放个烟斗什么的;若是爱喝酒,就放几个酒盅子。没有金银细软的话,有些家属就放一个玉手镯或者是玉耳环。陈元说,这个人,不烟不酒,不穿金戴银,我看还是算了吧。工人说,没有什么陪葬也行,你起码得弄点锡纸,把墓穴给烘一烘吧?不然里边阴气太重,会生关节炎的。陈元说,谁会生关节炎?人都死了,哪还有关节?

工人说,人死了还有魂呢,魂也是五官齐全的,你以为一把火就把什么都烧掉了?况且死人的坟,就是生者的福,他这里太潮湿了,会影响后人的。陈元一方面觉得有些道理,一方面也懒得啰嗦了,于是赶紧去了一趟小卖铺。但是小卖铺已经关门下班了。陈元无奈,只好从路边捡了一把枯枝败叶,放在墓穴里烧了烧,工人们从衣服里取出陈元背了一天的骨灰盒,放入墓穴之中,开始向里边填土。

陈元站立于如血的余晖中,展开那张老高留下的纸条,开始一边绕着墓穴转圈子,一边高声地念了起来:

静静流逝的所有一切,这个世界没有终结。安息吧,我的同事,你的灵魂将会延续。你的诞生与你的生存,只是为了传递那希望的诗篇,直至永远。将此泪水献给你,这是崭新的爱语,我们将感谢你给予我们的梦想与幸福的日子。我走过那片阴暗的草坪,我不会感到恐惧,因为你的灵魂与我同在。来自尘土的要归为尘土,求主怜悯你,从今往后,愿主带你到永恒福乐的天国,主啊,求你俯听我们的祈祷,奉主耶稣基督之名,阿门。

工人说,这不是圣经里的话吗?原来你信天主教啊?陈元没有回答他,照样绕着自己的圈子,从头又念了一遍。念着念着,太阳就落下去了,留着一丝丝刺眼的光芒在天边;念着念着,陈元的眼泪竟然流了下来,他不明白这泪水到底是为胡总编呢,还是为了自己。

墓穴已被泥巴填平,四周重新铺了一层草皮,若不是上边盖着一个黑色的石碑,谁也看不出它与平常的草坪有什么异样。工人收工了,天已经彻底黑了,没有阳光与太阳的时候,这里才显出与人间的不同。直到最后,陈元也没有给胡总编下跪,而是不停地绕着圈子。对于陈元来说,绕圈子才是最高规格的仪式,因为无论生与死,无论阴与阳,哪怕一片小小的叶子,一束小小的光,一朵小小的云,有的匆忙,有的缓慢,有的绵长,有的短暂,大家都是一样的,从起点到终点,从终点到起点,起点就是终点,都是在绕着大大的圈子。

陈元忽然发现了一张报纸,这张报纸正好又是胡总编生前所编,于是他把它给点燃了。

……

……

陈元是步行回到长寿园的,到长寿园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墓地早就预订好了,选在了胡总编的隔壁的隔壁。几个工人早就挖好了墓穴,运来了墓碑,见骨灰迟迟不来,于是躲在旁边的树林子中乘凉。看见陈元提着个骨灰盒,满头大汗地走了过来,一个工人报怨说,你看看什么时候了?陈元说,午饭时间呀,忙完了我请你们吃饭。工人说,午饭就免了,你请我们喝酒吧。

在路上,陈元已经备好了两瓶五粮液。大家一边喝着酒,一边就把人给埋掉了。有个工人在离开的时候,对陈元说,你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陈元说,你们听说什么了?工人说,还能有什么呢,义葬老领导啊。陈元说,若是摊在你们身上,你们也会这么干的。工人说,今天埋的这个人,又是你什么人?陈元说,兄弟呀,墓碑上不是写着的吗?工人说,你哄我们呀,人家姓吴,你姓什么,你姓陈,怎么可能是兄弟呢。

几天前为小姚老公预定墓碑的时候,小姚听从了陈元的建议,同意在落款处只写“妻子小姚”,并没有写孩子的名字。孩子还分不出男女,谁也不清楚将来会是个什么样子,说个不吉利的话,万一这孩子夭折了呢。陈元打电话对小姚说,不如算我一个吧?小姚说,你跟他有什么关系?陈元说,我跟他没有一毛钱关系,但你是我的朋友,有了你,我们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了呀。小姚以为陈元是开玩笑的,在电话中对陈元说,行啊,随便你吧。在如何介定他们之间关系的时候,陈元是犯过难的,又打了一个电话给小姚,小姚想了半天说,你有没有觊觎人家妻儿呢?所以叫“敌人”如何?陈元说,你真是冤枉我了,我这是做善事,想替他照顾你们呀。陈元放下电话,决定把自己放在小姚后边,在自己名字前边加一个“兄弟”。雕刻墓碑的人说,你是不是搞错了?哪怕双胞胎,要么“兄”,要么“弟”,怎么可能是“兄弟”呢?陈元笑着说,人与人之间一定得分出大小来吗?那些分不出大小的呢?!陈元心里明白,他这个“兄弟”其实就是“哥们儿”的意思,难道有谁规定就不能给哥们儿立块碑?最后出来的墓碑上,立碑之人就变成了两个,一个是“妻子小姚”,一个是“兄弟陈元”。

有个工人似乎喝多了,卧在新起的坟头上,说,陈元啊,你是外乡人,我也是外乡人,你在长寿园工作,我也在长寿园工作,我们是不是有缘?陈元说,当然了,这是上辈子修得的缘分,至少要修两百年吧。这个工人年龄不大,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却顶着一头白发。少年白说,你这么讲义气,我托付你个事情吧。陈元说,你尽管吩咐。少年白说,我哪天不小心死掉了,比如给人抬墓碑的时候被砸死了,或者是给车撞死了,你得把我埋掉,一定要埋在长寿园啊。陈元说,你这么年轻,哪有这么容易死的。

少年白提着个瓶子,朝着陈元碰了碰,仰着脖子又喝了两口,然后醉醺醺地说,你是好人,哥们儿,我敬你一杯。说完,就不醒人事了。

陈元懒得管他,想醉就随他去吧。陈元看了看雕刻着自己名字的墓碑,一半被埋入泥土之中,一半隐现在青青的草丛之间,他想起了《百年孤独》里的话——有一个亲人埋在这里,这里才是你的故乡。他感觉这块墓碑和胡总编的墓碑,不是别的,仿佛是自己一下子长出来的根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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